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逃出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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逃出去

賀蘭玨準備的那些東西都未派上用場, 觸及她時,她已仙蜜汩汩。

鈴聲清脆,叮叮當當如仙樂入耳, 兩人的靈力在鈴聲中流轉。

鄭雪吟擡手, 抓住床頭垂下的穗子,指尖力道收緊,纖薄雪白的腕間, 青色脈絡的走向清晰可見。

賀蘭玨握住那只手, 迫它松開, 那只手毫無所依,只好攀住他的肩膀, 在他的後背留下抓痕。

“輕點。”先前是鄭雪吟央求輕點, 這次換賀蘭玨了。

鄭雪吟收了力道,指尖胡亂摸著, 摸到他耳後的鱗片。

“這個?”

鄭雪吟很早就想問這鱗片究竟是從何而來了。

“在海底吞吃了太多的魚怪, 身上就長出了這個。”

“只這一處嗎?”

“自然……不止。”賀蘭玨抵到她耳邊, 悄然說,“只這一處我暫時無法去除。”

“你想見識一下嗎?”這句話賀蘭玨是笑著說出來的。

渾身都長嗎?這一句話信息含量太大, 鄭雪吟腦子轉不過彎來。直到他狠狠一波攻勢來襲時, 終於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了。

而在此際, 賀蘭玨身上的血肉寸寸化作了鱗片, 鄭雪吟觸摸到那堅硬微涼的觸感,心頭一慌,趕忙制止:“別長了。”

好可怕好可怕。

鄭雪吟大氣不敢喘。

賀蘭玨莞爾一笑, 收了渾身的鱗片。

沈入海底的那日, 他沒有死,無數個被劇毒折磨的日子, 他依舊沒有死。

他被漩渦卷進了海底的歸墟之國,在那裏,他見到了傳說中的鮫人。長出那些鱗片後,他在海底可以自由呼吸了。

鄭雪吟輕咬他的肩膀:“我很慶幸,我的情人是你,仇人也是你。阿玨,謝謝你為我擋了那三十六道雷刑,你這樣縱容我,我會迷失自己的,會認為你……還喜歡著我。”

鄭雪吟不相信好運會光顧她,她的好運都是來自賀蘭玨。初時,她的確以為是行刑的陣法出了問題,在殿中醒來以後,她就想通了。

明心劍宗這樣的門派,陣法不可能失效,賀蘭玨這樣的人,更不會無視戒律。便剩下一個可能,他替她承受了她該承受的懲罰。

賀蘭玨額間殷紅如血的明心印,終是到達了鼎盛的濃烈,開出五片花瓣。

失去明心印的時候,明心印原來是會開出桃花的。

那是怎樣的景象,就好似這天地間的春色,都凝於這一瞬的花開中。

萬千花開,不及他眉間花開;

百般春色,不及他眸底春色。

桃花乍開,乍落,血痕漸漸褪去顏色,消失。

賀蘭玨身上那總是如影隨時的海腥味,在這一刻徹底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鄭雪吟最為熟悉的氣息。

她再次伸手去摸他的耳後,那裏的鱗片已軟化成正常人的血肉。

都說這個時候男人是最好說話的,鄭雪吟發絲被汗濡濕,胸口劇烈起伏,氤氳著水汽的眸子盛著賀蘭玨意亂情迷的模樣,說:“我想去祭拜樓少微。”

她不知道這樣脫口而出的一句話,是如何像一盆冷水,徹底澆涼了賀蘭玨沸騰的血液。

屬於他們二人的私密空間,樓少微三個字是如此的突兀,如同肉中的刺,眼中的沙礫。

賀蘭玨撫弄著她肌膚的手停了下來,下一秒箍住她的脖子,滿目的春色迎來冬日飛雪。

剛才還不知饜||足的男人,褪去渾身的欲||色,比一把劍還要鋒銳。

鄭雪吟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。

他們的身體還彼此聯結,卻已率先離了心。

“想都別想。”賀蘭玨又笑了。

他極少笑,充斥著嘲諷的冷笑,讓鄭雪吟感到渾身不適。

“雪吟,你又忘了自己的身份。”賀蘭玨的手仍掐著鄭雪吟的脖子,在她的窒息中,將炙燙的吻落在她的唇瓣上,“要我提醒你嗎?”

在鄭雪吟瀕臨死亡的剎那,賀蘭玨終於松開力道。

大量的空氣陡然湧入肺部,引得鄭雪吟嗆咳不止。

賀蘭玨冷冷抽身,披衣而起,背對著她:“樓少微已被我碎屍萬段,你不要再心存幻想。”

“我對樓少微只有師徒之情。”鄭雪吟解釋。

“我不在乎你對他是什麽感情,在我這裏,樓少微三個字以後不準再提。”

不留一絲商量的餘地,他霸道而決絕地宣布了自己的決定,踏步離去。

“賀蘭玨!”鄭雪吟咳著喚他的名字。

賀蘭玨並未停下腳步。

鄭雪吟搖響了床頭的合歡鈴。

鈴聲如煙霧,絲絲縷縷散開。

賀蘭玨應聲栽倒。

鄭雪吟撿起丟在地上的衣裙,一件件套回自己的身上。

賀蘭玨這人平日裏斯斯文文的,床榻間猛獸般兇狠,鄭雪吟剛下地,腿一軟,差點摔了出去。

她走到賀蘭玨面前,確認賀蘭玨是昏過去了。

合歡鈴雖已贈給賀蘭玨,鄭雪吟依舊是它的主人,合歡鈴有催眠蠱惑的作用,剛好裏面殘留著賀蘭玨的靈力,立馬就派上用場了。

鄭雪吟將賀蘭玨搬回榻上躺著,兩只手揪他的臉頰:“剛才還高興來著,一轉眼就翻臉不認人,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喜怒無常了。樓少微怎麽了?我和他之間清清白白的,憑什麽吃醋。不許吃醋,聽到沒有!那麽多仙子喜歡你,我都還沒吃醋呢!”

這些話要是被賀蘭玨醒著聽到,不知會作如何感想。

鄭雪吟本意是想哄得他放自己去給樓少微收屍,哪裏料到他態度會如此決然。

也不能怪他,樓少微畢竟殺了他的師尊和師姐。

樓少微是鄭雪吟的師父,師父縱有再多罪孽,她為人弟子,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樓少微屍身遭人踐踏。

哄著不行,只能采取強硬措施了。

鄭雪吟揪了幾下他的臉頰,見他冷白的肌膚留下紅印,又心疼了,俯身在他的臉上親了又親:“乖了啦,就這一次,我以後不惹你生氣了。”

她拿起冰魄劍:“你的劍借我一用,我保證等我回來任你處置。”

出門在外,不帶錢財不好辦事。鄭雪吟拿走冰魄劍,又去自己的屋中將妝奩內的珠寶首飾一掃而空。

打包好自己要的東西,鄭雪吟從側門溜了出去。

半夜三更,家家戶戶都熄了燭火,她背著包裹在空無一人的街頭狂奔。

身後的高墻上陡然出現了一道黑影。

賀蘭玨淩空而立,雙眸淬滿冰雪,冷冷註視著鄭雪吟狂奔的背影。

*

鄭雪吟一口氣狂奔出小鎮,往深山中一紮,借著蔥蔥郁郁的樹影遮擋行蹤。

翻湧的靈力在經脈中亂竄,渾身如沸,跑了大段路,鄭雪吟終是再忍不住,找到一個小山洞藏了進去。

那人不知分寸,食髓知味,餵了她許多純陽精元,腹中鼓鼓脹脹的,像是要爆裂開來。

鄭雪吟草草結了個結界,盤腿而坐,利用極樂宗所修功法,將賀蘭玨給她的純陽精氣盡數吸納、運轉,徹底為自己所用。

待到天色微亮,一枚圓潤的金丹淬煉而成,盤踞在體內,散發著金燦燦的光芒。

怪不得極樂宗的弟子都喜歡找強者雙修,這才一夜的功夫,借助賀蘭玨上供的元陽,她竟突破境界,進入了金丹初期的修為。

剛剛淬煉出來的金丹尚不穩固,鄭雪吟又借助極樂宗的另一套功法修煉了半日,方才離開這座大山。

下山後的第一件事,是為自己買了個儲物袋,將帶出來的珠寶財物盡數盛於儲物袋內,又花了十塊靈石,從千色樓買到了樓少微屍身的消息。

消息中只提及月底午時憑此木牌進山,賣家會在渡雲峰的峰頂公布樓少微屍身的下落。

另外,鄭雪吟還得到一個消息,在她將賀蘭玨推下海,跟隨戚語桐林墨白姐弟二人回極樂宗以後,段非離為了救她,曾斥巨資召集三百金丹修士強攻極樂宗,問樓少微討要她。

三百人皆鎩羽而歸,那之後,段非離銷聲匿跡。有人說他是在躲避樓少微的追殺,也有人說他已經被樓少微殺了。

再次現身,是賀蘭玨獨挑極樂宗,將極樂宗的幾個閣主和壇主抓回去受刑,他遞上拜帖求見賀蘭玨,聲稱自己願意代替鄭雪吟受罰,只求他將鄭雪吟放出去。

賀蘭玨當然不會應允。

而這些,鄭雪吟都是一無所知。或許是樓少微和賀蘭玨有意壟斷段非離的消息,自與段非離分別後,她再未聽到段非離的任何消息。

接下來的日子,鄭雪吟一邊躲避賀蘭玨的追捕,一邊加緊修煉,將金丹淬煉得更加堅固。終於熬到月底的日子,天色未亮,她便攀登上了渡雲峰,將自己變幻成賀蘭玨的模樣。

孤峰絕頂只她一人,買家和賣家都未現身。她拿出賀蘭玨的冰魄劍,為防止冰魄劍搗亂,這一路上冰魄劍都處於被封印的狀態。

冰魄劍剛被解除封印,見到她的模樣,先是一楞,很快認出她不是賀蘭玨,氣勢洶洶就要一劍斬下。

鄭雪吟兩指夾住劍尖,勸道:“我是賀蘭玨的人,你是賀蘭玨的劍,都是一家的,沒必要一見面就劍拔弩張,傷了彼此的和氣。”

賀蘭玨寶貝著鄭雪吟呢,冰魄劍作為他的本命劍,哪能不清楚,不敢真的將鄭雪吟斬殺,只是氣勢上不能輸,劍身嗡嗡震動,表達著自己的不滿。

“配合我這一次,我就回去同你主人認個錯,以後乖乖陪伴他左右,不再讓他傷心難過,這個交易如何?”

冰魄劍:?

“我想借他的身份一用,畢竟你主人英俊瀟灑驚才絕艷名震天下人人敬仰……”

冰魄劍:??

“你也不想大名鼎鼎的他,好名聲盡數辱沒在我手中吧,今日這把威風能不能耍成功,全看你了。”

在鄭雪吟同冰魄劍商量的同時,陸陸續續有人上山。

都是些修為不高的雜魚。

稍微有點名氣的,還要顧及自己在仙門中的聲名,不敢公然做出損毀他人屍首的事來。

再恨樓少微,隨著樓少微的隕落,仇恨也煙消雲散了,這些名不見經傳把樓少微當死對頭來提升自己的身價的雜魚,個個都正義凜然冠冕堂皇的,死咬著不放,無非是想出風頭撈點好處。

可笑,他們在樓少微的眼中,連螻蟻都算不上,若非樓少微身死,輪得到他們來撒野?

鄭雪吟負手而立,清冷如皎月的身姿,吸引了來人的註意。

“那是……冰魄劍?”

他們平素無緣得見賀蘭玨,不知賀蘭玨是什麽模樣,卻是認得賀蘭玨手中那把舉世聞名的冰魄劍。

“賀蘭玨!你是賀蘭玨!”有人激動喊道。

自毀金丹、獨挑極樂宗、攻打南荒魔宗、鎮壓朱雀軍,樁樁件件,哪一件單獨拿出來,都足以轟動仙魔兩道,那朱雀軍首領青寐近日還傷在他手下,鬧得朱雀軍軍心動搖,不成氣候,“賀蘭玨”三個字可謂是如雷貫耳。

“沒錯,吾便是賀蘭玨。”鄭雪吟手掌輕拂,冰魄劍淩空飛出,釘入山壁間。

整面山壁登時布滿裂紋,結出一層厚厚的寒霜。

天下至陰至寒之劍,單是劍中的寒氣,都足以震懾旁人。

“極樂宗的一切已由明心劍宗接手,罪魁禍首樓少微的屍身也已被烈焰焚毀,聽聞有人在拿樓少微的屍身大做文章,吾此番前來是調查誰在背後推動此事。”

“賀蘭前輩,我們是真不知此事啊,我們也是被騙過來的。”那些人聽到樓少微屍身已被明心劍宗焚毀,一副大受欺騙的模樣,咬牙切齒的罵著,“那狗日的還騙了我們十塊靈石。”

“既不是你們,就此下山吧,下次再犯,吾必不輕饒。”

賀蘭玨的名字出奇的好用,鄭雪吟三言兩語就唬得那些人逃下山去,她花大價錢購買的靈符、靈器一個都沒派上用場。

對此,冰魄劍的評價只有一個字。

看著冰魄劍在地上寫下的這個“裝”字,鄭雪吟掐著下巴,喃喃自語:“好像是裝了點。”

光這個稱呼“吾”,賀蘭玨就從未用過。樓少微用本座,還有些魔頭會用本尊,鄭雪吟尋思著賀蘭玨用“吾”比較符合他給人的古板印象。

接下來,鄭雪吟故技重施,來一波人,勸退一撥人。也有不死心的,想要驗證鄭雪吟的身份,被冰魄劍擊退,屁滾尿流地滾下山了。

冰魄劍生怕鄭雪吟修為不濟,丟了賀蘭玨的名頭,出手萬分得兇狠,短時間內,那些人聽到冰魄劍三個字都會打寒顫。

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,終於等到午時,峰頂只剩下鄭雪吟一人。

烈日當頭。

山道上,一道坐著輪椅的人影姍姍來遲。

四目交匯的一瞬,鄭雪吟一聲“非離”還沒來得及喚出,段非離擡起右臂,射出一枚裹著烈焰的箭矢。

鄭雪吟側身讓開,箭矢釘入她身側的石縫中,潑天的烈焰化作一張金網,將她罩住了。

靠,這是天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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